国设米英为主
时间线未来
中长篇，更新不定
By 杰安
看到那具熟悉的躯体的那一刻，阿尔弗雷德落荒而逃。他冲到洗手间把早上匆匆灌的咖啡吐了出来，一直到胃里没有东西可吐为止。泛酸的胃液烧灼着他的食道壁，这样的感觉很熟悉，甚至有些怀念。他以前酗酒的时候也会这样吐，半死不活地扒在洗手台上，空腹一杯又一杯灌酒的感觉并不舒服，酒精也麻痹不了他多少，倒不如说他灌自己就是为了等它们从胃里翻上来的那一刻，不可抑制的恶心，酒连同胃汁胆水一起冲出来，口鼻处的窒息感，无法睁眼的眩晕，他觉得自己越是陷在痛苦里无法自拔，就越是满足，才越有资格想他。这幅身体不是他自己的，就连神经反应都不是他自己的，美/国昌盛繁荣一天，他就连自残都做不到。这种偷来的痛苦令他上瘾，短暂涌过的痛苦后是长久的空白，普罗米修斯自动修复的肝脏日夜被秃鹫啄食一般，他灌下酒精，不过是因为酒的味道比消毒剂好，可以灌上很多次。法/国嘲笑他，你的身体又不是自己能控制的，想把自己喝死何必做无用功。他笑笑，反正死不了。说话的时候他嘴角还挂着一丝涎水，酒店一尘不染的镜子前是一张不体面的脸，因为食道返流而咳嗽，因为痛苦而痴笑，说不尽的狼狈。
这次更难受一些，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吐过了。拭净嘴角，他撑起胳膊泼了自己一脸冷水，然后重新走回实验室。Dr. X嘲讽地冲他努努嘴。
“你跑什么，”他侧了侧身，露出实验台上尸体一样摆着的躯体，“这不是你订做的吗？怎么？尺寸不合适？”
“不要再这么说了。”
“怎么？”他冲身后点点头，“后悔了？”
躺在那里的不是他，阿尔弗雷德告诉自己。
可是他真实得令他肝胆俱裂。
皮肤的颜色，疤痕的深浅，头发的长短，他试图在心里勾出英/国的样貌好照着比对，却发现自己脑海里一片空白。他花了十几年，把所有记得的细节都写了下来，把英/国的一点一滴从自己记忆里临摹出来，他肌肤的触感，他嘴唇的温度，他的小习惯。他把自己压榨殆尽，从自己的骨血里挤捏出一个英/国，再无法搜刮出半点更多的细节。现在他就躺在那里。他就是他记忆里血肉里生命里所有的英/国。他完美地还原了他所记得的一切。但是他不是亚瑟。
“我… 我以为... ”他的肩膀松了下来，“我以为…”
“它不是别的样子，”Dr. X盯着他说道，一字一顿，“它就是你要我做出来的样子。不要骗自己说以为不会那么还原或者以为它会是古早机器人那种尴尬的模样。这就是你投资我的科技能做出来的产品，你在来找我之前就已经知道了。”
“他 … 衣服 ... ”
“1783号，”他咬字很重，“如果你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它的话。它在实验室里就是这个样子，对于机器来说并没有裸&体或者廉耻这种人类伦理概念。这是为了减少扫描障碍。”Dr. X的手若无其事地按在不着片缕的躯体上，阿尔弗雷德只感觉头皮一麻，想也没想地脱口而出一句“别碰他”。
Dr. X从鼻子里出了一口气。
“你也许该考虑一下从措辞上开始改变，用它(it)而不是他(him).”
阿尔弗雷德好像没听见似的杵在那里。
“还有一件事，”Dr. X不在意地继续，“你给我的数据里虹膜的颜色有矛盾。”
“他的眼睛是绿色的，祖母绿。”阿尔弗雷德轻声说，“官方有照片。”
“是这样没错，”他皱起了眉头，“可是你给的数据里出现了异色瞳，左蓝右绿。”
这一声唤回了阿尔弗雷德的神志，他回过神，猛地转过身，努力抑制着又一轮涌上来的反胃。
“绿色…都是绿色。”他扯开一抹扭曲的笑，“我记错了。”
Dr. X深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他的背影，送来的笔记是手写的，高档用纸上的墨迹坚定得如同在宣誓，毛了的边角暗示被翻阅了无数次。能被一句记错了蒙骗过去的人，除了他自己还有谁？
“好吧。”他在平板上点了几下，“按照英/国旧政府的官方图像来。”
他嘀咕着。
“如你所愿。”（As you wish.）
Be careful what you wish for; you might get it.（别轻易许愿，你可能真的会如愿以偿）
Make a wish!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阿尔弗雷德口是心非地瞟了那个蛋糕好多眼了，亚瑟笑着推了他一把。
“先许愿！”
宴会上偷溜出来的两人找到白宫一个小储藏室躲起来，亚瑟半推半就地把手上提着的蛋糕送给他。
“比你那些加了乱七八糟色素的东西好多了。”
一个简单的巧克力蛋糕，英国人看着美国人脸上夸张的表情，小声嘟囔了一句什么，无奈地笑着。这里不过是个小隔间，两个人堪堪占据了大半空间，施展不开。亚瑟的呼吸擦过阿尔弗雷德的耳畔，后者僵着脖子往后退了一小步。阿尔弗雷德赞叹完了恋人的手艺，把蛋糕好好放在一旁，小心地推到架子最里面。
“你要干什么？”
他的恋人抗议道。
“这样不容易摔。”
他在蛋糕盒外面随手拉过一个木盒子抵住，检查无误后，转身护住恋人的后脑，将他压到了身后的架子上。亚瑟的回应很温柔，他一开始不急于结束这个吻，手指在阿尔弗雷德的发丝上打转。阿尔弗雷德分唇换了一口气，复又贴上去，却尝到了意料外的咸腥。亚瑟猛地推开他，背过身去抢出一串咳嗽。小隔间里很挤，咳嗽在阿尔弗雷德耳朵里听起来像是地裂山崩。
英/国瘦得厉害，阿尔弗雷德拍抚着他的脊背，一点力气都不敢用，衬衫下的脊骨碾过他的手掌，烙得他生疼。他已经不只是七月抱恙那么简单了，所有意识体都心知肚明。他本来不想让他长途奔波，但是他执意要来为他庆生，谁也拦不住。美/国的衬衫又大了半码，前年的西裤也变得不那么合身，看上去已经褪去了十九时候的青涩，正当二十三四岁蓬勃的年纪。亚瑟缓了缓气息，揪着阿尔弗雷德的领口重新吻上去，阿尔弗雷德似乎刚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没来得及。亚瑟很急切地索取着他嘴里的氧气，像个快溺死的人，阿尔弗雷德的思绪转到这里，突然没办法继续下去。等亚瑟再一次离开他的唇瓣的时候，他轻轻把他推开了些。
“别问。”
亚瑟的语气和刚才的吻一样不容置疑。阿尔弗雷德犹豫片刻，还是没能忍住。
“嘿，你还好吗？”
话一出口他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多么老套的开头。可是亚瑟把手缩回了胸前拦住，防备似地拉开了距离。
“你知道我不会骗你的，阿尔弗雷德，”他低声说，“可是我真的不想再像上次一样吵起来。今天是你的生日。”
阿尔弗雷德的一腔热情瞬间被浇灭，上次见面时候的不欢而散记忆犹新，他以为亚瑟这次愿意来为他庆生是态度软化的表示，他以为他决定好了。
“我有能力保护你。”他不想再让他回避话题了，干脆捡起那时候的话题继续往下说，“搬到我家来吧。”
亚瑟没有看他。
“我是认真的。”
“阿尔弗雷德，你知道你在要求什么吗？”
“我在要求保护我爱的人，这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我没办法抛下英/国公民一个人躲到美国来，阿尔弗雷德，我以为同为国家意识体，我们至少在这点上能达到共识。”
“大多数人不会想死守着那个即将被被海水淹没的地方不放的。”阿尔弗雷德咬着牙说。
“那是我的国土。”
“英/国人心惶惶，这不用我告诉你，你自己看看你的身体！”后半句话爆发出来，几乎是吼着，“你需要我！”
海水并不是一朝一夕之间吞没一片土地的，在这个消息终于被政府默认，瞒无可瞒之后，阴影就开始盘桓。它是房间里的大象。在安排好如何处理这件事的初步计划前，政府不会主动承认这件事，但是每一年，海平线的报告都是最火的关注话题，网上甚至有一页倒计时与实时数据报告。长期产业开始迁移或撤资，移民潮再次爆发。失业率在飙升，货币一贬再贬，率先垮掉的不会是英国的海岸线，而是国家本身，是国民意志。
英/国和各国的关系也使得美/国成为他唯一的选择。与社会主义国家格格不入，在资本主义阵营向来自保第一，本以为进了欧盟，却还是对于诸多条款带着不参与的态度，也没有入申根区，最后退出之时也纠葛纷多，大伤元气。在美/国眼里他在固步自封，但是那时候他也正摊上一个麻烦货色。21世纪的第二个十年的后期翻天覆地的一顿搅合，美英关系却自始自终暧昧不清。
“你的责任在于你的国家，美/国，”英/国的语气严重了起来，“把另一个国家的国民迁移你的国土上，在社保、治安、医疗还有基础工程上会增加多大的负担，还需要我再教你一次吗？”
“...... ”
“我做不了主的，”亚瑟冷冷地说道，“我是英/国人民意识的实体，我…”
“那亚瑟呢？”
“…...”
“对你来说我们算什么？”
亚瑟瞥了他一眼，阿尔弗雷德知道，这段对话他们重复过很多次，是个死局。可很多时候我们就是会绕回原点，然后发现兜兜转转，一切都不过在这一念之间。过得去，便什么事都没有了，可这一念，偏偏总是过不去的。
“你还是原来的答案吗？你的身体差到这样的地步，人心溃散，他们尽可以另捡一个别国的身份活下去。可是你呢？”
“阿尔弗，”这个称呼里的安抚成分并不比疲惫少，“就算我能住到你那里去，受你照顾，我那里的人心该怎么散还是怎么散。也许这正是打破国界的时候... 也许我们之间之间留下一个人也足够了…”
阿尔弗雷德知道这个我们指的不单单是他们两个人，以前他曾笑过，如果要统一起来一个地球国，恐怕是要有外星人攻打地球，人类才会勉强放下那些苟且，勉强合成一股力量。可是外星人又总是在美国大陆上炸来炸去，好像他们眼里的地图就只有半个北美洲，跟美/国/人的脑内的世界地图出了奇得一致。
他们太自以为是了，自觉眼界跳脱了地球的界限，总以为危险会来自未知的远方，可单单是孕育了他们的自然就足以使他们倾覆。
“我们首先是意识体，”这句话亚瑟重复过很多遍，“国家和故土的情结没办法绑住我，阿尔弗，它造就了我，造就了我们。”
“但你还是有选择的。”
“选择彻底当一个不闻不问的安全阀？”他挤出一丝笑容，“如果一开始就抱着这样的想法，那么你也不会主动参与到独立战争里去的吧。”
美/国僵住了身体。
“当民众随历史而动的时候，我们之所以会在他们之中，不是因为我们不得已，我们大可以远远地观望，反正死生也由不得我们自己。”
“我们之所以到现在都无法抽身而退，是因为我们不仅是意识体的化身，我们也有意识，我们有人的一面。这一面让我选择即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想要爱你，而也是这一面让我决定守在英/国直到他们决定好下一步怎么走。”亚瑟把手搭在阿尔弗雷德的上臂上，“你总不能让我舍弃掉这一面的自己。因为你爱我。”
多轻巧。连他肺里的空气都比这三个字沉重。
“英/国这个整体意识最厚重的地方就是我应该在的地方。”
亚瑟又是一阵突如其来的咳嗽，喉咙撕扯开来，阿尔弗雷德本能用手去拍他的背。
“阿尔弗雷德，”亚瑟沙哑的声音都仿佛带着伤口，“你要学会接受事实，这个世界上有你做不到的事情。这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
“如果我许愿，”他紧紧地搂过恋人，“要一个奇迹，会不会太贪心？”
“事在人为，阿尔弗雷德。”亚瑟一下一下拍着他的后背，“但总有尽人事听天命的时候。”
后者是最难咽的苦果，每一口溢满了不甘心的毒液。
视频电话接通的时候，阿尔弗雷德正套着连帽衫坐在地毯上打游戏。
“早上好。”马修从屏幕的角落里和他打招呼，“阿尔弗雷德，我有事想问你。”
“嗯？说吧。”他抓着手柄没放，人物在地图上流畅地穿梭着。
“阿尔弗雷德，你能不能先停一停。”
“啊？”他的脸朝着马修在的角落里偏了几度，但还是盯着他的游戏界面。
“阿尔弗雷德，”他的兄弟一向不会大喊大叫，他严肃的时候声音不会变得很夸张，但阿尔弗雷德是故意不去注意的，他心知肚明。
“我知道了，关于那个机器人的事情。”
也许是这个指代太模糊，以至于阿尔弗雷德花了很久才在脑内把“那个机器人”和亚瑟连在一起，又或许是他故意装傻，过了好些时候他才嗯了一声，操作出现了失误，血量开始止不住地往下飙。
马修看不到屏幕上的游戏，也不知道阿尔弗雷德突然开始对于操作键的蹂躏是为了挽救他的角色，他只是沉默着看着他用力得发白的手指噼里啪啦地发泄着。
“你…那么生气吗？”
“别傻了，”这句话他倒是接得很快，“游戏而已。”
这句话仿佛有了别的意味，两个人同时沉默下来，直到阿尔弗雷德的角色击败了对方，他庆祝地把手柄往沙发里一抛。
“阿尔弗雷德，”马修说，“亚瑟不在，再没人能拉得住你了。”
“你把这个当做游戏最好，但也是时候该醒来了。你能不能让自己喘口气？放过自己？”
阿尔弗雷德揉了揉眼睛，终于正视着马修，比了个V字手，答非所问。
“事在人为，哥哥，事在人为。”
TBC
夹杂了不少私货，对于国设有自己的理解和补充
其实本来这部分在大纲里是上一章的内容，但是感觉写不下就另起一章，估计最后也不会被拘在20章以内... 我的锅
正如我以前提过的那样，老米眼里的爱更多的是保护，而英sir眼里的爱以尊重为基石，所以矛盾不可避免，两个人都有自己的灵魂，先是他们自己，再是一对爱人，他们的争执和不屈服，都是他们性格的一部分，也是他们关系的一部分
欢迎讨论+捉虫！
食用愉快！
